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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为了窃取战事情报,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。
昔日那个瘦弱的少年,如今已经是个声名赫赫的大将军。他依约为我遮风避雨,待我若珍宝。
我却消耗着少时的情分,扮作菟丝花,成为攀附他的链锁。
直至事迹败露,他决绝离去。
我以为他该恨惨了我,可他为什么会在我将死之时,痛苦不已?
1
“小姐,何将军到现在都没有回来,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?”
来楚国的这一路上,舒羽跟着我吃了不少苦。
我回望了一眼将军府门前高悬的匾额,“骠骑将军府”几个字苍劲有力,冥冥中有种力量提醒我和这里格格不入。
“再等等吧,应该快了。”
舒羽一边整理我们来时的行囊,一边嘟囔:“我们一连等了五天都没见到何将军的影子,今天估计又等不到。看起来马上就要下雨了,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吧。”
空气中有着粘稠的湿意,翻滚的乌云墨色浓重,尽管时不时有风,却吹不散雨前的闷燥。
“这样吧,你先回去,再过半个时辰等不到人,我就去找你。”
她紧了紧挽着我的手,拒绝地很是干脆。
“那不行,你为了我们禾州的百姓冒着这么大的风险,我怎么能... ...”
我连忙按住她的手,正色道:
“来了楚国要谨言慎行,一旦暴露我们的身份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舒羽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,连连道歉。
“无妨,下次千万注意。”
头顶忽然“轰隆”作响,一阵雷鸣响彻天边。
转眼间便落下了豆大的雨水,雨势渐大,舒羽准备拉着我去将军府的门廊下避雨。
我刚起身就看到不远处有一队车马朝我们走来,风雨中“何”字军旗十分醒目。
随着队伍越来越近,最前方骑着白色高头大马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。
他的面孔和记忆里的少年模样已经不太相同,眉眼间的青涩褪去,被刚毅取代。
看着他英姿风发的模样,谁又能把他跟当年那个小乞丐联想起来。
心中忽然涌起无限悲哀,年少时的情谊如今也成了我的武器,我可真是个坏人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没有休息好,我只感觉头脑一阵晕眩,双腿似乎失去承载身体的能力。
整个人失去控制地朝着地面倒去,我听到舒羽的呼喊,却做不出回应。
在彻底昏迷以前,我好像看见那个穿着银白色铠甲的男人翻身从马背一跃而下,匆忙奔来。
2
我醒来的时候,舒羽正坐在床边发呆。
“想什么心思呢。”
我尝试着用轻松的语气打断她,嗓音却沙哑地不行。
“啊,小姐你终于醒了!你昏睡了快两天,药都喂不下去,更别说稀粥。呜呜呜,本来就昏迷,还饿着肚子,肯定又饿昏了头。”
“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,将军看到你醒了一定也很开心。”
舒羽一激动就会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。
眼看她转身就往外跑,我连忙叫住她。
“等等,我想喝点水。”
她刚停下步子,从外间便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。
“舒羽你去厨房吧,我来。”
我一抬眼,便见何远迈着大步走了过来。
他的头发简单冠起,穿着一件藏青色束口劲装,没有太多的装饰,玄色腰封扣在腰间,身姿挺拔。
他用手背贴在水壶外确认过水温以后,给我倒了一大杯水。
舒羽的视线在我们身上来回巡视后,忽然想起正事,匆匆出门。
“慢点喝。”他说。
“嗯。”
我轻嗯一声,接过水杯。
“小满,我一直在找你,也去了很多地方,但是都没有你的踪迹。”
何远缓缓叙说着这些年的事情,我按照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回应了他。
“你也知道我的父亲是一位商人,当年他带着我们一家子四处奔走,每在一个地方住一段时间我们就又要去下一个地方。所以找不到我也算正常。”
“万幸,我们还是重逢了,”他停顿片刻,似乎在想应该怎么开口,“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... ...”
我小口喝着水,不断酝酿情绪,再次抬眸时,眼里已经蒙上水雾。
“半年前爹爹遇到劫匪,没能回来,宗族的亲戚们霸占我家家产还苛待娘亲和我。月前,娘亲也生了重病离我而去,我已无家可归。”
“听说皇上亲封的骠骑大将军驻扎在云州,也叫何远。我见与你同名,便心怀希冀,不曾想居然真的是你。”
他蹙了眉头,低垂的眼睫下目光深邃,似一口古井。
我不知道他是否会让我留下来,心中无比忐忑。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缘,等待着他的声音。
“如果你愿意,可以在我这里暂住一段时间。”
3
我望向他沉毅的面庞,眼中热意更盛。
一、二、三。
默数三个数,矜持的时间已经足够,我抑制着激动的心情,向他道谢。
“何远,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。”
“你我之间,何必言谢。我还有事,需要去一趟军营,你先好好休息,如果想出府可以让刘管家找人带你去。”
“好。”
直到看着他的身影离开视线,我紧绷着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。
好险,他没有发现我的谎言。
云州与禾州相距不足百里,却属两国。
楚国皇帝派何远进驻云州,意图向我陈国进军。
禾州地处偏僻,驻军数量严重不足,即使从最近的军队调兵也得月余,关键是王都那位至今为止没有任何要派兵援助的意思。
按照现在的情形,如果不采取相关措施,禾州一定会沦陷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中。
禾州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,而且我的父亲便是禾州知府。
潜入何远身边并非良策,但我们已经没得选。
舒羽回来的时候给我端了一碗卧着两个蛋的阳春面,葱花香料被激发出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面钻。
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舒羽急的差点来抢我碗。
“慢点吃!慢点。”
“饿啊。”
我含糊不清地回答着,她啧了一声,开玩笑道:
“要不要这么感动,都吃哭了。”
我伸手抹去眼泪,懒得理她。
一碗面不一会儿功夫就见了底,舒羽让我再躺一躺,我不愿意。
“再躺下去,我这身骨头就要化了。正好吃完饭,我们去府里逛逛,消消食。”
“噢,小姐,有件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。”
她的眉毛都快打结了,小脸皱成了苦瓜,几次欲言又止。
“你到底想不想说,不想就别说了。”我催促着。
“我说,我说。”
“西苑那边还住了一位姑娘,我听大家叫她瑾岑娘子。虽然不是将军夫人,但派头比将军夫人还要大,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在打理。”
瑾岑娘子?
4
本来还想去见见这位瑾岑娘子,但人家倒是先找上门了。
只见一位身穿藕粉色衣裙的女子款步而来。看她穿衣打扮不算华丽,但从头到脚都很精致。
真诚地说,她长得很漂亮,何远让这么漂亮的姑娘住在自己的府里很难让人不去猜想他的意图。
“听说你醒了,我来看看。”
“哎呀,还没来得及作介绍,你跟大家一起叫我瑾岑娘子就行,府里衣食之类杂事都归我负责,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一声就行。”
她刚一进门就热情地迎向我,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。
“我看你应该比我要小,就托大叫你声妹妹了,妹妹闺名啊?”
“林仲歌,姐姐叫我小满就行。”
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,人敬我,我也不是个喜欢争锋相对的人。
“真好听的名字,行,我来也没什么事情,就是看看你。那你好好休息,我就先回去了,手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呢。”
瑾岑娘子风一般来,挥一挥衣袖又风一般离去。
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。
舒羽不高兴地撇撇嘴。
“还说来看你,空着手来算什么?没规矩!小姐,我看她就是故意来显摆自己,给我们下马威呢。”
“我看她不像是会玩那些弯弯绕的,别多想了。”
果然,我话音刚落就看到有个小厮打扮的男子捧着一堆盒子进了院子。
“林姑娘,这些都是瑾岑娘子让拿来的。”
我微笑着看向舒羽,这丫头倒是不说话了,扭头故意不看我。
将军府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萧条,除了有人住的院子,其他地方要么是残砖破瓦要么是杂草丛生,没有什么好看的。
与其在这些地方闲逛喂蚊子,不如在院子里待着。
何远回来的时候,太阳刚下山,我跟舒羽吃完晚饭坐在院子里乘凉。
他比早上离开的时候要憔悴,整个人灰头土脸。
5
“将军回来了啊,吃饭没有?”我问。
他在我面前的石凳上坐下,舒羽行过礼以后,退去了别处。
“在军营里已经吃过了,你呢。”
“嗯,吃了。”
一时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,一种莫名的气氛在我们周边蔓延。
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默。
“现在感觉怎么样,有没有好点。”
“嗯,好多了。”
“那就行,我先走了。”
我还没反应过来,他已经出了院子,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他走的很急,或者说他逃的很急。
想到这一点,我没忍住“噗嗤”笑出声。
舒羽端着一盘洗好的葡萄一脸茫然地看着我,语气里满是惊讶。
“这么快就走了?”
“没话说不走还留着干嘛,刚刚我们说到那个没影子的书生碰到了女鬼,然后呢,继续说啊。”
虽然何远每天早出晚归,但早上和晚上无一例外都会从我这里过。
早上我醒的迟,不常碰到他,还是舒羽告诉我他每天都会在院子前站一会儿。
晚上倒是都能见到,不过总是说不到几句话他就会离开。
瑾岑娘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,晚上总是挑饭后的时间来我这里待着,等何远来过以后,她也会找个理由跟着走。
我倒是挺佩服她的理由,没天都不重样,新鲜的很。
今天她的理由是向何远请教一套枪法。
喜欢舞刀弄枪的女孩子很少,我对瑾岑娘子倒是更加刮目相看。
他们走后,我也落得清闲,正好整理情绪,安排下一步计划。
目前来看,何远虽然没有对我的身份起疑心,但也没有对我信任到可以让我随便出入他的书房。
兹事体大,虽然急不得一时,但我需要尽快取得他的信任,最好能够跟他一起去军营中。
我想的正入神,舒羽这丫头就春风得意地回来了。
“小姐,猜我给你带了什么消息。”
6
“什么?”
“你就不好奇瑾岑娘子每天跟何将军走了以后,他们都在说什么吗?”
舒羽那双眼珠子滴溜溜转,神采飞扬。
“好啊,你个小坏蛋学会跟踪人了。”
我象征性地要打她,被她闪身避了过去。
“你就说你听不听吧!”
“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,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听一下吧。”
她用一幅“我就知道”的样子看着我,然后就开始绘声绘色地跟我讲述。
“……然后啊,瑾岑娘子说头晕,一直往何将军身边靠,结果何将军一下子就躲开了,她一个踉跄好险没摔。哈哈哈。”
想到那个画面,我也没忍住跟舒羽一起笑了起来。
笑着笑着,突然看到换了一身衣服的何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小院外。
吓得我半张着嘴却失了声。
“小姐你怎么不笑了,不好笑吗?哈哈哈。”
我指了指她身后,示意她回头。
然后舒羽也噤了声,侧身行礼,匆忙进屋。
我看到她那张小脸上,表情非常丰富。
“你什么时候来的?”我问。
“刚到,看你们笑的那么开心就没进来。”
何远现在穿的是一件浅色的薄袍,长发绑在身后,几缕柔软的发丝垂在脸侧。
每次见到他的时候要么是骑装要么是铠甲,这样慵懒随性的模样我还是第一回见。
“想去看看月见花吗?”
今晚明净的月光柔和了他的眉眼,他的目光淡然地落在我的身上,仿佛我拒绝了他也无所谓。
可他垂在身侧紧攥的拳头,似乎暴露了他的心境。
当我表示同意后,他很明显是松了一口气。
我正想着怎么假装自己不会骑马,就见何远牵来一匹马通体雪白,几乎没有杂色的马。
“这是追影,我的坐骑。”
他率先上马,然后俯身向我伸出手。
我刚把手递给他,还没来得及感受他手心的温热,只感觉一阵天翻地覆,人已经在马上。
他与我之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,确认我坐好后,扬鞭策马。
有了白天的酷热,夜风就显得更加凉爽。
马蹄踏过青石板、泥土地,街道两侧的房屋飞快地向后退去,我们的影子也路过很多地方。
最后趟过一条浅溪,我们来到一处山坡。
何远拴好马,回到我身边。
7
“就在那边,跟我来。”
走到山坡最高处的时候,整个谷地都能收入眼底。
放眼望去,大片大片莹白的花朵随风摇曳。
清雅的香味比先前闻到的更加浓郁。
月见花在我们家那里叫做昙花。
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昙花一起盛开,好像这是一个独属于它们的秘境,而我们则是偶然闯入等待仙人指引迷津的路人。
芝兰生于幽谷,不以无人而不芳,这些昙花也是如此。
即使我们没来过,也不影响它们盛放时的芳香。
我们在山坡上坐了很久,聊了很多。
聊小时候,也聊现在。
当身旁的一朵昙花开始闭合细长的花瓣,明月已近中天。
是时候该回去了。
临走前,何远忽然递给我一个用手帕包裹起来的东西,从形状来猜,像是簪子。
“打开看看,我也是偶然看到,觉得你应该会喜欢。”
布帕展开,果然是一支银簪。
簪体刻了一些装饰性的花纹,最吸引人的是簪头那朵小小的昙花。
能将玉石雕出这样的精致的效果,手工师傅绝对拥有很多年的功底。
“帮我簪上吧。”
我将簪子塞进何远的手里,他迟疑片刻,经我催促才轻扣我的发顶,很快就簪好了。
“好不好看?今生簪花,来世漂亮。”
我摸了摸头上的簪子,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在何远面前卸下伪装。
“已经很漂亮了。”他神情真挚地说着。
我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,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,试图找到那根簪子的存在。
可惜地上都是花草,就连我的影子都看不清,更别说簪子了。
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快活了。
“走反了,回家要走这边。”
我正像孩子一样幼稚地踩着影子,何远虽然一直跟着我,却始终没被我带偏。
我愣了愣,抬头大致辨别方位,才发现确实是我走错了方向。
回将军府要向东走,一直往西,会进入陈国的禾州地界,那里才是我的家。
先前的愉悦心情霎时间荡然无存。
昙花终究会谢,雕刻的昙花也留不住时间。
8
回去的路上我想装作若无其事,可何远还是发现了我情绪的变动。
他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,我正好缺个借口就认了下来。
“可能是有点伤风,没事的。”
没想到我的回答让他有些自责。
“都是我不好,应该提前带条毯子。”
说话间,何远忽然脱下外袍罩在我身上。衣服上有清冽的草木香还残留着他的体温。
他里面只穿了一件更为单薄的里衣,透过半敞着的领口,依稀可见他腰腹处的肌肉线条。
“还是还给你吧。”我的嗓音发紧,不好意思地偏过头。
他的态度很坚决,就是不要。
“我们常年练武,身体好,不会冷的,你放心吧。”
几番拉扯间,他的里衣敞开地更多,精壮的腹肌直接展露在我眼前。
我也不再劝,裹好外袍后直接往山坡下走,一步不敢停,深怕被他看到我脸上的红晕。
解开马的缰绳,我自顾自地骑上马,脸上的热度似乎未减分毫。
还没有回过神,何远已经坐在我身后,双臂环过我,拿起我手里的缰绳。
他贴过来的瞬间,我只觉得整个后背都覆上暖意,这种感觉转瞬即逝,他又与我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。
我贪恋这片刻的温度,却没有留住它的资格。
回程比来时要快,不一会儿功夫我们就回到了将军府。
这个时间大家基本上都睡了,整个王府静悄悄的。
何远把我送回小院才回到自己的住处。
这一觉我睡到日上三竿,刚洗漱完舒羽就一脸坏笑地凑了过来。
“怎么样,拿下何将军了没有?”
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,“什么拿下不拿下?”
她的脸几乎要凑到我的脸上,一瞬不瞬注视着我的眼睛。
“诶?没眨眼,是真话,可是人家衣服都在你这里了啊。”
我后知后觉才明白过来,一把将她推开。
“好好好,你又学坏了!如果我说我们只是去看了昙花,然后夜里冷,他才把衣服脱了给我,你信不信。”
舒羽抱着双臂,煞有其事地把我从头打量到脚。
“啧,三九天练功都没看你喊过冷,这才七月份呢,能有多冷?”
“哎呀,你爱信不信!不过在别人面前不要暴露我们会武功这件事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她点点头,脸上的笑容反而越来越浓,鬼知道她那古灵精怪的小脑袋在想些什么。
9
我跟何远晚上出去的事情不知怎么的就在府里传播开。
这些名声清誉我倒是无所谓,毕竟很快我就要离开这里,但何远听到的时候很生气,严格封锁消息出府,还惩治了一个造谣生事的仆从。
瑾岑娘子知道这件事后,明里暗里给我添了不少乱,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,我根本不放在眼里。
饭菜凉了就去热一热,瓜果不新鲜,我就自己去市集买。
这段时间何远公事繁忙,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过。只要他回来,瑾岑娘子就一定会来找我。
久而久之,我也学会了通过瑾岑娘子会不会来我这里,判断何远是否留宿军营。
不知不觉认识瑾岑娘子已经有些时日,对于她的情况我也有大概的了解。
她出生自大户人家,念过几年书,家里有亲戚在朝中当官,不知道怎么得罪了王城那位,惹的他们这些旁系全被株连九族。
阴差阳错之下何远救了她,自此她也就一直跟着何远。
和她相处以来,我发现她对何远可能并没有那么多的感情,不愿意离开这里无非是因为这里有吃有喝,衣食无忧。
这天她又来了,还带来了一个大西瓜。
她一看到舒羽,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,指着地上的西瓜吩咐道:
“去弄些西瓜汁再用冰镇着,待会儿将军回来正好可以吃。”
舒羽站在原地,没有动,满脸写着不情愿。
“将军练兵累了一天,猛的吃凉的对身体也不好啊。”
“哎呀,将军不能吃,我跟你主子能吃啊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我知道她不甘心,连忙打断她。
“去吧去吧,让厨房的婶子们帮着你点。”
舒羽这才不再多说,临行前愤然扫了瑾岑娘子一眼。
“你身边这个小丫头性子挺傲啊。”
舒羽一直是个很好的姑娘,主要瑾岑娘子这样使唤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,她难免会有怨气。
我自己倒是没什么,可她总是这样让舒羽受委屈是我忍不了的。
“小丫头嘛,都这样。倒是姐姐你有没有想过离开将军府?”
她被我这突如其来的问话问的有些不知所措,好一会儿才笑着摆摆手。
“哈哈哈,我好端端的离开将军府干嘛,再说了,何将军还在这里呢,我不要走。”
“可是你在期待什么呢,从我来的第一天你就应该知道,何远不可能对你动心,难道不是吗?”
我直白的话语刺破了她的笑颜,她脸色骤变,“刷”地站起。
“怎么,是要赶我走?你有什么资格?!”
我平静地望着她,示意她坐下。
“别着急啊姐姐,我们可以谈的。我能给你一大笔钱,够你逍遥自在的过一辈子。去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,找几个面首,不比在将军府守活寡要强?”
她的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,默了良久才拔高了音调反驳我。
“你……不要侮辱我对将军的感情!”
“这样啊,你附耳过来,我告诉你个秘密。”
她将信将疑,却还是离我近了一些。
在心里默默向何远道过歉,我压低了声音开始胡说八道。
“其实何将军他不行。”
瑾岑身躯一怔,神色古怪地望着我,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。
“真的假的?他看起来不像啊。”
我耸了耸肩,无比坦然,“随你信不信,不过机会只有这一次。你日常管理将军府的开支也知道府里的账上几乎是亏空的状态,我敢保证,我给你的比你能从府里得到的多得多。”
她挣扎了很久,我也不急,喝着茶等她。
一杯茶下了肚,她应该也想到了之前的流言,终于下定决心。
“小满妹妹,我今天就把将军交给你了,咱们江湖再见。”
看她匆匆离开的样子,或许是急着收拾行囊吧。
10
瑾岑娘子跟跟刘管家交接完工作以后,第二天就离开了,何远也没有多问,自掏腰包给她拿了些盘缠,不过她没收。
这天我正跟何远一起吃午饭,他忽然提起了朝廷派了三皇子担任督军的事情,我的心立刻蹦到了嗓子眼。
“是要打仗了吗?”
“今天刚收到的消息,三皇子就算过来,最快也要半个月。”
他大口扒拉着饭,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:
“从明天开始直到三皇子来,我都会留在军营里,就不回来了。”
他的书房我已经去过,并没有看到任何有用的东西,如果能跟他去军营里,想必能得到重要情报。
我现在已经可以熟练地调度情绪,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,楚楚可怜,然后轻轻扯住了他的腰带。
“要过那么久才能见到你啊,那你能不能带着我,我想和你在一起。”
他吃饭的动作一滞,似乎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。
“让你为难的话,就算了。”
我刚松开手,下一刻他那干燥且有些粗糙的掌心便攥住了我的手腕。
我看了看手,又望着他,只见他茫然地撤回手,眼神中难掩慌张。
“咳咳,办法也有,只不过得委屈你扮作我身边的随从,而且不能带她。”
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旁边气鼓鼓的舒羽,当即表示没问题。
“为什么不能带我?你们那么多人,万一欺负我家小姐怎么办?”
何远收敛了上扬的嘴角,漠然道:“有我在,谁敢欺负她?”
“切,反正我要跟着去。”
眼看舒羽要跟他吵起来,我连忙介入二人之间。
“好了,舒羽你就听话,在家里待着,好好照顾咱们捡回来的那只喜鹊,看它伤好了记得放生。”
舒羽这才不再坚持。
第二天,我换上何远送过来的一套士兵服,一通收拾,除非旁人细看,否则绝对发现不了我是女儿身。
临行前,何远再一次交待我。
“去了营中一切听我安排,不要乱跑,不要随便跟人说话。等三皇子一到,我就安排你回来,万不可被他发现你的身份。”
我一一应下,心里却知道,只有等三皇子来了,我才能获得更多关于作战的部署情报。
按照何远说一不二的性子,说是让我回来就一定不会轻易改口,到时候还得想办法留下来。
看着何远牵来两匹马,我迟疑了。
如今我是男装打扮,跟他同骑确实不妥,可是我得装作不会骑马啊!
“我见你那天夜里上马的动作干净利落,想必是会骑马的,这匹马性子温顺,不用担心。”
经他这么一提,我才想起来一起去看昙花的那个晚上,回城的时候我好像是自己解开缰绳,自己上的马。
失策,居然因为这个暴露了。
我想要塑造一个文文静静的形象,如今暴露了会骑马,这个形象可怎么维持下去啊。
好在何远没有说别的,而是爽朗一笑,“既然你会骑马以后就不用跟我挤一匹马了,能自在很多。”
11
他的坦诚让我心生愧疚,辜负真心的人应该吞一万根针,但我确实是这样的小人。
每每想到我是在利用他,是在消耗我们少年时期诚挚的情谊,心头总是有些不好受,可是想到禾州那些无辜的老百姓,他们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将要拱手让人,我又不得不硬起心肠,强迫自己全盘接受他所有的好。
他的营帐与周边的营帐并无不同,就连里面也只是有一些简单的家具。
我以为他作为一军统帅或许会有些特权,但他在这里的衣食住用与普通士兵一模一样,或许正是这样的将军,才能受得住从入营开始,那一声声间歇不断的“何将军”。
无疑,何远就代表着军心所向。
将我安置在他的营帐后,他又一次叮嘱我不要外出。
“乖乖等我回来,晚上戒备没那么严我再带你出去逛逛。”
“嗯,你去忙吧。”
何远似乎是有很多话要说的,却只能拿上佩剑,匆匆出门。
和军事相关的东西都在议事帐,有重军把守,我过不去,看来此事还要再想办法。
我正在思量着,帐外忽然进来一个浓眉大眼,五官周正的男子。
“李三金跟我说老何偷偷带了个丫头进来我还不信,现在一看,果然是真的。”
来者敌我不明,我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悄悄按上一只银针,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练的最好的暗器。
“放轻松,别那么紧张,我是何远的副官,我叫王义杰。”
听他这么一说,我立刻收了针,缓和了神情,在心里默默记住了他的长相。
“你好,我叫林仲歌。”
“哎呦,声音真好听,是像唱歌昂。”
他呲着一口大白牙还准备说什么,帐内又进来个比王义杰年纪稍长的男人。
刚一来就伸手搭上王义杰的肩膀,作势要把他往外拖。
“我就跟你说一声,是让你来打扰小妹的吗?”
“李三金!撒开,我自己会走。”
王义杰黑着脸去掰他的手,不过还是被强硬地带了出去。
李三金刚出去又回过头跟我打招呼。
“我叫李三金,你如果有事找不到老何,找我也行……”
他还没说完,帐外就伸出一只手将他拽了出去。
此情此景实在让人啼笑皆非,看来他们两个是何远的心腹无疑。
12
何远中午没有回来,是李三金来给我送的饭。一个凉拌黄瓜,一个炒肉还有份蛋汤。
“小妹你就先凑合着吃,晚上让将军给你开小灶。”
“不用麻烦,已经很丰富了,这些我都吃不完。”
“哦,将军说你要是无聊可以看看这本书,他下午忙完手头的事情就回来。”
李三金说着递给我一本册子,封面写着“诡事异谈”,看起来很有意思。
书里记录的都是楚国这边民俗传闻,以前从未听过。
我看得入了迷,就连何远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有注意到。
“等很久了吧。”
“你回来了。”我合起书望了眼帐外,发现金乌已经西斜,才惊觉已经看了一下午的书。
何远白天去打了两只兔子,晚上加了个菜。
吃完饭天色渐暗,在何远的带领下,我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走出营帐。
我四处张望,尽可能记下全部的路,,不知怎么的他带我来到议事帐的位置,光是周围的守卫数量,也能看出这里的重要性。
“我平常处理公事就在这里。”
后来何远又带我在军营附近转了转,虽然一路上我们也都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,但我满心都在盘算着该怎么混进议事帐,而他好像也有什么烦心事。
这段时间过的十分平静,《诡事异谈》已经看完了,何远又给我找来了同类型的其他书。
我正看的起劲,忽然听见“嘶嘶”的声音,定睛一看,帐内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进了两条通体黝黑的蛇,大的那条有我手臂粗细,另一条略小。
它们不但朝我这边游弋,还时不时呈立起的姿势,看它那尖利的牙齿就知道这蛇很毒。
如果非要给我害怕的动物列个名册,蛇类一定位居榜首。
眼下只有我一个人,也顾不得那么多。
我顺手拿起桌上切水果的小刀,瞄准蛇头的位置迅速掷出,完美命中。蛇首被死死钉在地上,任凭蛇尾如何摆动也无济于事。
另一条小的就很好收拾了,没几下就被凳子砸的一动不动。
我刚想松一口气,忽然听见帐外传来脚步声,当机立断,迅速拔出钉住大蛇的刀。
蛇心未死,发了狠似的四处乱爬。
我看到何远的身影,立刻眼含热泪地扑进他的怀里。
13
“怎么会有蛇啊,太可怕了。”
他可能没有料到我会有这样的动作,我能明显感觉他的身躯僵住片刻,然后才轻轻将我抱住。
“别怕,是我来迟了,怪我……”
王义杰抽出剑,三下五除二就将那条蛇分了尸。
他咳嗽了两声,我这才注意到他也在场,略为尴尬地推开何远。
“恐怕又要下大雨,蛇才会搬迁,光今天就抓了十几条。刚才有弟兄附近看到两条蛇,可是没抓到。将军担心你,这不,急急忙忙就过来了。”
何远视线扫过地上的两条死蛇,又转向王义杰,目光沉肃,好像王义杰犯了什么大错。
可是对着我的时候,又他放柔了语调。
“等会我找人过来处理,蛇已经死了,别害怕,我还有公事放不开手,忙完就来找你。”
“嗯嗯,你先去忙吧,我可以的。”
他和王义杰出去了,直觉告诉我,刚才何远的表情一定是有什么事情。
我悄悄跟上他们,却见他们越走越偏,最后停在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。
何远忽然厉声质问,怒意喷薄而出。
“谁准许你们这么做的?我说过不许动她!”
王义杰立即跪下,不卑不亢。
“蛇是我放的,跟李三金没有关系。”
难道刚才都是安排好了的?我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。
“将军,还有什么好怀疑的,那个女人就是陈国派来的细作!”
呼吸猛然一窒,心跳骤然加剧,我只能强迫自己保持冷静,听听他们还要说些什么。
“你非说她不会武功,那今天的蛇这么说?黑梭蛇速度有多快你不是不知道,一死一伤啊,她不会武功怎么可能做到?”
“她拇指上的茧如果真的只是绣花形成的,这么久以来为什么从来没有给你你绣制过任何东西?”
“还有从她出现在云州以来那么多的细节,你明明很清楚,却偏要装糊涂。”
“你们已经六年没见,这六年里她经历过什么谁也不知道,偏偏在这个关键节骨眼她从天而降… …”
“够了。”何远出声打断他。
“不够!三皇子明天就到,如果明天她按照你们的约定自觉回府,那我从此以后再不干涉这件事。如果明天她要留下,你也不要怪我不顾念这么多年兄弟情分。”
后来我也不记得是怎么回到的住处,如果这次我选择回将军府,可能再见何远已经是战争结束。所以即便是已经被怀疑了,明天还要留下吗?
心里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。
14
入夜以后,我沿着记忆里的路线,避开巡逻队,终于来到军营外的一条小溪。
明晃晃的月亮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水面,虫鸣声在寂静无人的夜晚格外响亮。
水很凉,稍微适应以后,我开始将身体浸入水中,然后吹风,再浸水,如此往复。
直到额头开始发热,太阳穴突突直跳,我才决定返程。
第二天如我所料,根本下不来床。
何远也没有提及让我回将军府的事情,倒是王义杰每次来送药脸色都不是很好。
只要何远不忙都会过来看我,吃的喝的从来没亏着我。
他对我的态度和之前一样,或许是因为我病了,所以待我比之前还要好。
我就这样病了十天,其实第二天已经能够下床,但王义杰的人有事没事就在帐外盯着,为了让他放松警惕,我只好实打实躺了好几天。
这段时间陆续有传闻说三皇子在安排拔营行军,留给我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。
开弓没有回头箭,无论我再怎么愧对何远,走到这一步早也就没了退路。
这日,我终于等到了机会。
何远与三皇子等人要去附近考察地形,临行前,他特来向我告别。
那双我早已镌刻心头的眉目,安静而专注,定定地望着我。
“快的话两天就能回来。”
“那你在外面要注意安全。”
我伸手环住他精壮的腰,脸颊蹭着他的胸口,和往常一样。
何远已经习惯了我的拥抱,依旧会回抱住我。
他低下头将下巴埋在我的颈窝处,垂散的发丝扫过我的眼睫。
炙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熨帖的肌肤,他的手臂不断收紧,好像我是一团下一刻就会消散的雾气。
“还有什么别话的想对我说的吗?”
他喑哑的嗓音好似我们去看昙花那夜缓缓流淌的月光。
我鬼使神差地回了一个“有”。
他松开了手,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倒映着两个小小的我。
我看见我扬起嘴角,然后说道:
“照顾好自己,别受伤。”
他眼中的光暗淡了下去,垂下眼帘掩去所有情绪,忽然在我眉间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。
“回见。”
何远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,再没看我一眼。
他走了,我拿着他腰牌的那只手却开始止不住地颤抖。
金属腰牌上“何远”两个字刺痛了我的眼睛。
15
确认过他们已经离开军营,我立刻拿着那块腰牌来到议事帐前。
“何将军落下了东西,让我来取。”
我特意压了嗓音,他们并没有看出异样。
检查过腰牌的真伪后,也就放我进了。
偌大的帐内空无一人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沙盘,标识着云州与禾州的地形。
正中央的长桌上散放着一堆纸张,我匆匆翻阅,却没要看到任何记录着商谈纪要的内容,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。
“林姑娘是想找什么呢?”王义杰的声音忽然响起。
帐门被掀开,大片阳光争先恐后地进入,照亮了此刻并不想见光的我。
我刚抬头就看到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,他逆光而立,看不清表情,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生硬。
“你还有什么想说的?”
我哪里还看不明白这是他亲自为我设下的局。
来到何远身边的这段时间,我时常贪婪地享受着他的爱护转瞬又担心会暴露身份,不得不小心翼翼。长久以来的担惊受怕在这一瞬间竟然全都释怀了。
“事已至此,我无话可说,要杀要剐悉听尊便。”
“王义杰,交给你处理。”
他的声音说不出的疲惫,像是被抽出了全部灵魂。
“属下领命!”
当我被蒙住眼睛捆起来的时候,几乎无法控制的去回想刚才何远那个决绝的转身。
往日种种逐渐浮现,很多事情已经模糊,唯有他温柔的眉眼依旧清晰。
像是做了一场梦,代价是与他永不相见。
我似乎被放在了马车上,一路摇摇晃晃,是要把我带去偏远的地方秘密处决了吗?
不知道过了多久,有人将我抱下了地,我敏锐的嗅到一股熟悉的草木香,寂静的心忍不住一阵悸动。
“何远,是你吗?”
“一直往西走就是禾州,千万不要回头。”
他并没有回答我,刻意压低的粗哑声音语调平平,没有任何波动。
我被束缚了手脚,也看不见东西,只能跌跌撞撞地朝他在的方向摸索,却一不小心摔倒在地。
“何远!”
他未答,马车的声响逐渐远去。
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,嚎啕大哭,舒羽的声音逐渐唤回了我的理智。
她解开我身上的绳索还有蒙眼布,急的不行。
“小姐,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
我已无力再去回想,抬袖擦去眼泪固执地喊着要回家。
“舒羽,我们回家。”
在不远处拴着两匹马,这一次我跨上马背的动作没有任何犹豫。
该流的眼泪已经流尽,从今以后我再也无需任何伪装。
16
禾州的情况并没有比我离开的时候好到哪里去,守军依旧不足。
爹娘看我回来了拉着我一直絮絮叨叨个没完。
当我告诉他们计划没能成功,他们只是安慰着我,说只要我平安回来就万事大吉。
太阳每天都在东升西落,城里百姓一如既往地生活,好像战争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。
天下是谁的天下,王权是谁的王权,这种事情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并不重要。
他们只想要丰收的年岁,微薄的赋税,如果没有徭役最好,至于脚下踩的土地究竟是哪国的土地并不在他们能做主的范围。
毕竟日子该过还得过。
楚国军队正式攻城是在一个月后,在父亲的安排下,老弱妇孺已经被送往附近的安全地带。一些自愿守城的有志之士经过短期培训,也加入了战场。
楚军从战争开始便以破竹之势连破禾州五座城池,不过两天就来到了省邑。
站在城墙上,我又一次见到了“何”字军旗,还有目之所及那绵延不绝的士兵。
他的身影不难捕捉,我几乎一眼就能看到。
已经不是再谈儿女私情的时刻。
我的父兄、亲人,还有许多素未莫面的城民都加入了这场战争。我们此刻,是为国而战,为家而战。
随着主帅一声令下,城门打开,两军交战。
箭矢如林,长风染起血雨,短兵相接的厮杀声如同天雷呼啸。
他们人数太多太多了。
身边不断有人倒下,我身上也受了不少伤,手里的剑已经在劈砍中卷了刃。
我也好累,剑像是有千斤重,每一次挥出都要耗费许多力气。
双膝一软,我倒在了地上。
耳边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远,疲惫感席卷而来,好累,终于能睡个好觉了。
“小满,小满……”
突然有个声嘶力竭的声音在唤我,是谁啊?
我很努力地睁开眼,却看到一张满面血污的脸,哦,是何远啊。
他抱起我在人群中奔走,一直让我不要睡。
但是我太累啦,我说:“何远,你放我下来,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“大夫马上就来了,等你好了再慢慢跟我说,想说多久都行,我都听着。”
他的眉心紧锁,神色慌张。
我艰难的抬手揉开他的眉心,叹气道:
“不行啊,我要死了,我能感觉到,你还是放我下来吧。”
“不会的,你不会有事,坚持住!”
他不听,执拗地加快速度。
好像是到了地方,他将我放在一张床上,四处喊着军医。
“来人!快来人救救她!”
有个大夫看过我以后说我没救了,气的何远一把将他推到了一边。
我好想笑啊,却笑不出来。
“你看吧,早让你把我放下你不听,非要折腾。”
“小满,求你不要走。我后悔了,后悔为什么当初不留下你,就算让你恨我,也应该要把你困在我身边一辈子。”
何远半跪在我的身边,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,眼眶通红,望向我的目光支离破碎。
别傻了,就算再来一次,你也还会这么做。
因为你不会想让我不开心。
眼皮越来越沉,我的声音却越来越轻。
“其实你送给我的那个簪子我真的很喜欢,可惜丢在将军府,我再也看不到了。”
“没丢,我一直都带在身上。”
他颤着手从胸前取出包裹地很好的发簪,莹白色的玉石昙花小巧精致,非常漂亮。
“最后一次再给我簪上吧。”
我说。
他忽然发出痛苦的低吼,像一头陷入绝境的野兽。
滚烫的泪水砸在我的脸上,我却再无法睁眼。
真傻,哭什么呀,这一次,雕刻的昙花应该可以留住时间了吧。
标题回顾:辜负真心的人应该吞一万根针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