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想救你兄长,除非你肯当我的外室”
沈淮年俯身在我耳边低语,温热的气体撒在我的脖颈,我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,却抵住了墙角,无路可逃。
一
“小姐,不好了,公子被抓了”青鸾慌慌张张的从院子外面跑进来,就连额头上都冒着些细汗。
“习惯就好,他那是被衙役带去知府给人家当文书了,他向来爱参与这公堂之事,我第一次见的时候也吓坏了”我低下头继续绣花,觉得青鸾有些大惊小怪。
“小姐,刚刚是大理寺卿来人带走了少爷,手里拿的是通缉令,老爷刚刚跟着出去了”
青鸾快步走到我跟前,急的快要跳脚。
我一个分神,针尖直直的刺进指缝,浑圆的血珠便冒了出来。
“阮阮”
我刚要起身,母亲有些颤抖的声音便传了进来。
“母亲,哥哥得罪了大理寺?”
我实在是想不到一向温润的哥哥能做出什么错事来,况且还是大理寺这种关押穷凶恶极之人的地方。
我只好暗暗祈祷是换个地方作文书,哪怕这样的几率很是渺茫。
青鸾扶着母亲进到屋子里,母亲的步子有些轻浮,想来事情不容乐观。
“城南的奸杀案,有人说看到了你兄长的身影”
母亲坐在椅子上,神情很是疲惫。
城南的奸杀案,几乎是人尽皆知了,到现在已经死了八名女子,死像皆是凄惨,皇上亲自下令,天子脚下,当早日捉拿凶手。
此时若是捉到嫌疑人,怕是屈打成招也要他认罪好交差。
偏偏我家刚刚升为了京官,根基不稳,怕是无人敢保。
我呆呆的坐在椅上,这可如何是好。
如今放眼整个整个京城,恐怕只有户部侍郎能帮衬些了。
正是有着户部侍郎的提携,我们才成了京官,三日前,我也刚与他的次子定下婚约。
总不会……不管吧。
可世事难料大抵是这世间无二的真理,当小厮弓着腰把退婚书呈上来的时候,母亲当即便晕倒了。
我坐在床头,伸手捋开了母亲皱着的眉。
事关天家的威严,想来,也没有人敢帮父亲。
若要去大理寺直接鸣冤应找……大理寺卿!
“青鸾”我快步走出屋子,怕吵到母亲,只好轻声。
“小姐”青鸾端着一盆水放到地上,向我走了过来。
“青鸾,你知道大理寺卿是个什么样的人吗”我边说边朝外走。
平日里,有时候各府的小姐们也会聚一聚,关于大理寺卿,也算是她们的春闺梦里人,不过当时没有好好听,现下,并不算了解他。
也只知道,沈淮年是皇帝的侄子,属皇室成员,偏偏爱侦查破案,二十有三,却是连个通房都没有。
“那自然是公正廉洁的人,小姐你忘了,前些日子,赵家的案子,便是他翻案的”
也对,赵家势力强大,也不见他怯懦,至于贿赂,堂堂的三品大员,皇室子弟,肯接受什么贿赂呢。
我打定主意,回头看了看青鸾。
“寻马车来,我们去大理寺求见大理寺卿”
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,哥哥不可能是凶手。
就是跪着求,我也要他重查案件。
二
马车颤悠悠的停在了大理寺的门口。
我扶着青鸾的手臂下了马车,两边的门童轻轻扫了我一眼,接着目视前方。
青鸾上前走了几步,语气很是和善“宁知府家小姐求见大理寺卿”
我站在青鸾。身后,手紧紧的攥着衣袖,生怕被拒绝
“请进”
门童请示完,才侧了侧身让我进去。
“大人只说让这位小姐进去”
青鸾跟在我身后,却被抬手拦在了门口。
“许是案件机密,你在这候一会儿我也就出来了”
我扭头朝着府里走,院子最中间是块石碑,刻着的似是清心经,两边摆着几副刑具,我叫不上来名字,只觉得看的头皮发麻,快走几步到了大堂处,有一个狱卒正站在那。
“小姐,大人在档案室等您”
档案室?
我满头雾水,却还是转了个弯跟着狱卒走。
档案许是要防火,建在了地下,资料又属机密,不知道穿过了几个密室,才到了地方。
狱卒也退了出去,我看着眼前的木门,一时间紧张又忐忑。
叩叩叩。
指关节敲到木板,发出清脆的声响,在本就昏暗的地下发出阵阵回声。
“进”
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从门内穿出来。
我深呼吸了一口气,又准备了一遍自己的措辞,才抬脚迈了进去。
屋子并不大,整齐的摆放着满满的资料,灯光还算的上明亮,我一眼就看到了沈淮年,剑眉星目,长的也清瘦。
“民女宁阮还望大人彻查城南奸杀案,还兄长一个公道”
我不大懂讼案的流程,只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磕的膝盖生疼。
不知道哥哥在牢里是否好过,光这样想着我眼里便蓄了些泪。
“起来吧,那你说本官该怎么查,嗯?”
最后一个尾调,像是狐狸上扬的尾巴,听得人心痒。
“民女深知不能插手案情,但大人只要肯查,民女定当全力相助”
我仓促的站起身,语气有些焦急,忍不住朝沈淮年靠近了几步。
“你想贿赂本官?”
沈淮年从椅子上站起来,我才发现他看着清瘦,个子却比我高一个头还要多。
我没有说话,只眼巴巴的看着他。
“贿赂无非财色两种,本官从不缺钱,宁小姐,莫不是要毛遂自荐”
沈淮年顿了顿身,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,也带过来他身上的松木香,叫我心神一阵恍惚。
“大人若有中意的女子,民女也可帮衬”
我低头垂下眸子,试图躲避沈淮年炙热的眼神,传言中那样清冷的人,跟现下的样子让我完全对不上号。
“想救你兄长,除非你肯当我的外室”
沈淮年俯身在我耳边低语,温热的气体撒在我的脖颈,我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,却抵住了墙角,无路可逃。
我双手摸着墙面支撑身体,才不至于腿软滑下去。
沈淮年同我距离颇近,我甚至能听到他一下接一下的心跳声,那样剧烈,不亚于我的。
“大人说笑了,民女才疏学浅,哪能入得了大人的眼”
我侧着头出声,可还是逃避不了周身被沈淮年的气息包裹。
“我有没有说笑你该是清楚,让狱卒领你去见见你兄长吧,明日我在府里等你”
沈淮年的声音却来越低,越来越哑,像是下一秒就要吻过来似的。
我一把推开沈淮年,不敢使太大力气怕惹怒他,却也侥幸成功了,连忙扒开门往外跑。
跑出屋子的同时,腿本来就有些发软,叫我忍不住踉跄了一下。
顺带听到了沈淮年的一声轻笑。
三
我一路小跑着出了地下,见到了门口的光亮才慢下了步子。
“小姐,要去看看公子吗”狱卒等在门口,见到我便开口。
我愣愣地点了点头,想来也是沈淮年安排好的吧。
关押的都是重犯,环境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,目光所及之处,都是架在木板上,血迹斑驳的囚犯,垂着头看不到表情,单看着就让我觉得疼。
“这是什么?”
我看着一间牢房,干干净净的囚衣,只是把犯人固定笼子里,一滴一滴水滴在头上。
“沈大人管这叫水滴刑,专门惩戒嘴硬的犯人,水一滴一滴落在头皮上,时间长了先是头发脱落,然后就是头皮,最后是头骨,水滴石穿嘛”
狱卒一脸的习以为常,甚至语气中有点不自觉的崇拜。
我吓得浑身抖了抖,牢房一间一间的经过,所过之处,连喊冤的都没有,死一般的寂静,各种各样的刑罚,我闻所未闻,今日倒是开了眼界。
沈淮年看着这样正常的人,怎么破起案来这么扭曲。
我一路头皮发麻的走,心里更是担心哥哥的处境,有求于人又不敢开口催促,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。
“小姐,到了”
在最里间,我腿肚子有些打颤,抽了抽鼻子。
“哥哥”
我带着哭腔狠下心来往里看,心想,不论多么难受都不能哭,不然哥哥会担心。
桌子,锦被,茶壶,笔墨纸砚,还有一摞书。
要是阳光再明媚些,说是度假我都信。
我的眼泪不值钱,还没等落下来,就又自动收回去了。
“阮阮,你怎么来了”
哥哥听到我的声音,才把埋进书里的脑袋抬了起来。
“母亲说你被当成了嫌疑人,我担心你,才来看看”
我抽了抽鼻子,理智告诉我,现在不能把沈淮年要我做他外室的事情说出来。
“这样啊,沈大人说同你是旧识,自会秉公处理,不过阮阮你何时同沈大人交好了?”
交好的时间是一刻钟前,地点是档案室。
“不过,来这一遭我发现,大理寺的待遇,还是不错的”
说完,还自顾自的拿起茶杯抿了一口。
我想着刚刚看到的水滴刑,哭笑不得。
“哥哥你是蒙头进来的吧!”
“消息传的这么快了?”
一双求知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。
我气的跺了跺脚,心里即安心又不安心。
“我走了,过两日再来”
我隔着铁栏杆,心情颇有些复杂。
“嗯,沈大人清正廉明,不过两日,我便也就出去了,阮阮莫要担心”
哥哥自信的点了点头,转而又拿起矮桌上的书。
若是没有沈淮年的照拂,想来哥哥也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榻上,怕是免不了要挂彩的。
我一路心事重重的走到了府门口。
“小姐”
青鸾一路小跑到府门口迎着我,同样站在门口的,还有沈淮年。
青鸾跟着我朝马车走,我就是不回头,也能感受到背后火烧一样灼热的目光。
“宁小姐”
沈淮年在我撩起车帘时唤了一声,声音不像在档案室里那样喑哑,此刻格外的清透,让人感觉冷淡禁欲。
我下意识地回头看,沈淮年勾起了一抹笑,看起来意味深长,开口道“再会”
四
许是有了心事,时间便会过得快些。
我将哥哥的情况告诉父亲和母亲时,焦灼的心也总算安稳了几分。
我坐在榻边上伸手捋了捋母亲垂下来的几缕白丝。
“母亲你只管好生修养着,沈大人叫我给哥哥寻些证据来,我这几日难免有时不在府里,你也不要担心”
父亲近来政事繁忙,闲下来还要照看母亲或去给哥哥打点。
思及此处,我心下已是有了抉择。
我坐在梳妆镜前,慢慢卸着头上的簪花,镜子里的人皮肤白皙,面容姣好,圆溜溜的眸子平添些憨态。
“青鸾,明日去趟宁王府吧”
我伸手将刚刚偷偷买的助兴的药揣进了怀里。
皇上疼爱沈淮年,弱冠之年便大张旗鼓的封了王,赐号宁王,意为安宁喜乐,平安顺遂。
若是我拂了他的意,哥哥十有八九会被迫担下罪责,届时,连累家族,怕是都难逃一劫。
刚刚回府时,刘家的小姐见了我的马车恨不能遁地而走,可见无人肯帮我们。
倒不如我识趣些,也省得麻烦。
“小姐”青鸾提着一壶茶,站在了和我隔着几米的身后,表情欲言又止。
“小姐,断不可为了儿女情长误了事啊!”
青鸾泪眼婆娑的看着我,表情真挚。
此话一出,我只感觉我有一口老血卡在喉间,不知当吐不当吐。
“案件需要”我轻叹一口气,只好随便扯个幌子。
总不能直接说你家小姐要上赶着给人家作外室吧。
小姑娘怕不是要气晕过去。
许是近来夜里温度高了些,一夜里我反反复复的醒,梦到的尽是些年少的事。
五
“小姐真不带奴婢去?”
青鸾踮脚扒着轿帘,可怜兮兮的看着我。
“上次你也看到了,案情重大,你去了也是在门口候着,倒不如在府里,等我回来了还能喝口热茶”
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,又絮叨了好久才出发。
宁王府地处繁华街道,一路上全是熙熙攘攘的声音,我瞧了一路,也默默感慨了一路。
宁王府看着低调,实属财不外露的典型,可其实看仔细了,就连院子里飞的,都是皇家驯养好的的金丝雀。
“小姐,王爷在里面候着您呢”
小厮一路领着我,到了沈淮年在的屋子。
我站在门口,深呼吸了一口气,顺势将助兴的药丸塞入了口中吞了下去,一股浓烈的苦涩在口中剧烈蔓延,让我忍不住有一些干呕。
我抚了抚胸口才压抑住难受的感觉。
名门闺秀多娇羞可人,沈淮年不爱,那他一定是喜欢热情奔放的。
当我意识到他清冷的皮囊下有这样一颗放荡的灵魂的时候,我觉得自己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。
也由此,我才拿了这助兴的药。
我没出声,只叩了叩门。
“进”
沈淮年的声音传了出来,一如既往的简洁又高冷。
吱扭一声,房门被我缓缓推开。
我才发现,这是一间整洁的书房。
嗯?书房?!沈淮年比我想象中还要重口味
“磨墨吧”
沈淮年穿的规规矩矩低头稳坐在椅上不知道在写些什么,说话时连头都没有抬,就像是知道来人是我一样。
这跟我想的不大一样,准确的来说,是完全不同!
倒显得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。
我按着墨块在砚台上转小圈。
药效来得及快,跟我平日吃的风寒药全然不同,没多一会,只觉得身上发痒。
我欲哭无泪,只觉得腿肚子也有些发软,叫我显些跪下。
“王爷,没事的话民女就先走了,改日再来”
我音调有些颤抖,没等沈淮年说话,我转头便要走。
“回来”
我还没反应过来,大手一揽,转了个圈,我便落在了沈淮年的怀里。
带着些松木香,很好闻,凉凉的,很舒服。
我不自觉的双手环上了沈淮年的脖颈,身子一软,又往近处凑了凑。
沈淮年身子一僵,也慢慢环住了我,我虽然脑子浑浑噩噩,但也微微吃惊于沈淮年的反应。
我坐在沈淮年的腿上,像条蛇一样攀上了他的身子,却还是难解身上的痒意。
余光扫见一张薄唇,我想也不想直接覆了上去,我接吻没有技术,只细细的啃,倒是对面那人先按耐不住,滑腻的舌侵了进来,掠夺了我仅有的空气,吻技青涩生疏但足以让我觉得好受些。
我不由得闷哼一声,声音之甜腻叫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能发出的声音。
沈淮年动作愣了愣“阮阮?”
我忍住没出声,动作依旧亲密,只继续探索着他身上尚未开发的冰区。
脸上传来冰冰凉的感觉,像是沈淮年的手
好舒服。
我忍不住哼哼唧唧的拱了拱头,想叫他再来一次。
“阮阮,不能在这”沈淮年声音越来越低,也越来越哑。
我迷迷糊糊的被抱起,才发觉书房里面还有个休息的内室。
“难受”我整个人贴在了沈淮年的身上,仍难解噬骨的痒意,只娇喘着吐出来两个字。
“阮阮?”
沈淮年突然停了手,叫我急的恨不得在床上打滚。
“宁阮!”
我听到全名,眼眶里含着泪还不忘下意识的抬头看他“沈大人,求你救救我”
我难受的快要哭出来,心脏一反平常,砰砰跳的剧烈,身子从外到里痒到了骨髓里,莫不是吃多了药丸,要死了?
不自觉的拿腿勾住了沈淮年的腰,微微一用力,沈淮年一个顺势,便扑在了我身上。
“阮阮,我救你,可是有条件的”热气喷洒在我的颈窝,又是一阵酥软。
沈淮年磨磨唧唧又说了一句,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,只敷衍的嗯了一声,可听起来却又不那么正经。
还想再说些什么,都淹没在沈淮年漫长而热烈的吻里了。
室外阳光明媚晴空万里,室内一片欢愉情意正浓。
毕竟自己傻乎乎送上门来的兔子,聪明的狐狸怎么会不吃呢。
六
青鸾不去当算命师傅真是算命一族的可惜。
我猜我可能是下一个要进大理寺的人了。
我睁眼的时候沈淮年还在睡,心一横摸着衣服就要跑。
锦被微微掀开的时候能看到沈淮年白皙的背上错落着几道指甲印,脖子上也有着几处吻痕。
原来我是这样一个禽兽的人,认知程度又高了一个台阶。
我捂着脸轻声轻脚的往外走,试图逃避这累累“战果”
我去时,是太阳刚升的早上,我回时,是太阳渐落的傍晚。
我以极其别扭的姿势回了府,幸好在路上没什么人。
“小姐,你可是回来了”
青鸾说话时正在门口张望着像是准备出府的样子。
我朝着青鸾笑了笑,捏了捏她的脸。
“小姐!对了,刚刚有个小厮让我给你的”
青鸾娇嗔一声跺了跺脚,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。
谁能给我写信?
我满心疑惑的拆开,看了一个大红脸。
“律法第一百二十八条,凡私自伤害当朝官员者,罪罚五年,三品以上官员,罪责十年,你看着办”
我都把自己赔进去了,还要我看着办。
我恨不能敲开沈淮年的脑壳看看他在想什么。
“小姐你怎么了?”
青鸾看我脸色不对,伸手轻轻扯了扯我的袖子。
“没事”我露出一个苦兮兮的笑脸,看起来一定别扭极了。
现在是保了哥哥平安,可没证据终究还是不会放出来。
随着信送来的还有一份证言,这是整个案件的突破口。
七
翌日,我换上了男装,直奔青楼。
这几位被害者死像凄惨,没有性侵,但下体被拿刀子捅了数刀,眼睛被残忍的挖了出来,身上或多或少的有着些被凌虐的痕迹。
而上一个被害者,就是一名青楼女子,无依无靠,若不是与她相熟的姐妹们及时发现她失踪了,怕是都没人知道她被害了。
青楼里大多是肥头大耳的,要么是出来偷腥的富家子弟们他们大多挑着头牌叫,平常的姑娘还是接些油腻的客人,这衬着我便顺眼了几分。
我避开第六个扑上来的女子,拿袖口掩了掩刺鼻的胭脂味,直接丢了枚银子给老鸨,眼神轻挑的扫了扫她。
“多叫几个姑娘陪陪我,玩好了还有赏钱”
老鸨拿牙磕了磕银子,笑得合不拢嘴“哎呦,今日尽是些大手笔的,来人呐,领着公子进包间,多叫几个姑娘去好生伺候着”
我上楼时还听见一个男子看着我感慨了几句世风日下。
进了包间,我先把香炉里的香取出来扔进了一个茶杯里,青楼里的香大多有着催情的成分,查案可不能被迷了心窍。
门被打开,约着六七个姑娘一同喊着公子往我怀里扑,生生撞的我胸疼。
我忍着痛大手一揽,笑呵呵的喝了一口递上来的花酒。
“公子瞧着面生,可是不常来呀”
靠前的美人摸了摸我的胸,一路向下。
“这不是来了吗,怎么今儿不见小梅来伺候啊”
一路向下的手猛的就停了,愣了愣。
几个美人互相看了看,面色都有些发白了。
“梅姐前几天,去了”
为首的可能是不想骗我,说话时吞吞吐吐。
我装作吃惊的样子捂住嘴巴
“什么时候的事,谁干的”
“还没抓住,应该快了”
都是青楼的姐妹,出了这种事情,谁的心里也是害怕的。
“这样啊,真是可惜,我弟弟在官府当差,不如你和我讲讲,早日破案,你们也安全,到时候,多陪我几晚怎么样”
我嬉皮笑脸的摸了摸她们的手。
人总是在利益相连的时候最忠诚。
尤其是这种威胁生命的事,不管有没有用,总是想要试试的。
年纪看起来最小的先红了眼眶
“梅姐姐只是说攀上高枝了,是个贵人”
“妈妈平时都不让提的”
有人开了口,就停不住了
我听了半晌,总结出来的也就是小梅攀上了高枝,偏偏侍奉时不让在青楼带去了外面,然后出去的当晚就死了。
我摸了摸下巴,估计能说的也都说了,才捋了捋衣服的褶皱起了身“今儿有些文书要处理,过些日子我再来”
“爷,别忘了我们”
这会儿全都泪眼汪汪的看着我,我连忙点了点头。
我这边刚打开门,对面厢房也打开了门,带着特有的香腻的脂粉味。
两人都一抬头,便看了个正着。
我惊讶的吞了口口水,好巧不巧,对面出来的是沈淮年。
说不上来什么感觉,但总感觉心里堵堵的。
我穿了男装,反正他也不认得,想到这我甩了下袖子冷哼了一声就往前走。
渣男!负心汉!大混蛋!!!
我一边骂一边往前走,楼梯中间迎面走过来一个晃晃悠悠的醉汉,一身酒气,我忍不住拿衣袖掩了掩口鼻。
“你个小倌还敢……敢嫌弃我”
说完就要抬手把我往怀里带,我穿了男装,但力气也不能跟男人比,我闭上眼一边胡乱的推搡,一边害怕的往后缩,手上一疼,不知道挥打到了哪。
“疼”
熟悉的声音让我浑身一激灵,猛地睁开眼,身后是沈淮年,只是看着表情不太好,让我有种这里不是青楼而是大理寺的感觉。
等我反应过来时醉汉正躺在楼梯口哎呦哎呦的叫唤,肚子上还有一个脚印,看着力气就大,稍微再往下一点,就是胯下二两肉的地方。
“你给揉揉”
我还没说话,沈淮年就强迫的带着我的手腕往胸口摸。
“臭流氓”
我用力一抽才把手缩了回来,一想到沈淮年在屋子里也跟别的女人摸来摸去,我就觉得恶心的想吐。
“怎么哭了,像个小花猫”
沈淮年语气轻柔,拿手腹温柔蹭了蹭我的眼角,微凉的手指,却像股暖流淌入我的心。
“嫌丑你别看,这里都是好看的,谁……谁叫你看我了”
我抽抽嗒嗒的说,语气里满是怨气。
沈淮年在身后把我揽入怀里,凑近我的耳边轻笑了一声“别吃醋,破案需要,只好出卖色相了”
谁吃醋了!我才没吃醋!是你自己解释的!
我认由沈淮年拉着我的手朝外走。
刚刚说我世风日下的男人俨然一副惊呆了的模样,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沈淮年。
沈淮年专心致志拉着我走,我则扭扭捏捏的跟着沈淮年。
全然忽视了背后一双猩红的眼睛在注视着我们。
“你一个女孩子来青楼这种地方做什么”沈淮年一路把我拉到一个饭馆坐了下来,语气有一丝愠怒。
“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”我面不改色的迎着沈淮年的目光。
沈淮年在目光较量中败下阵来,叹了一口气,又推给我一杯水“说说吧”
我抿了一口水,将自己的总结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沈淮年,说的我口干舌燥。
“很棒”沈淮年伸手揉了揉我的头,笑得十分温柔。
很久很久以后,每当回想起这个眼神,我都认为这才是我们这段感情真正开始的瞬间。
我微微低下头,只觉得脸上有些烧的慌。
“我和你问出来的相差无几,不过”
“宁小姐”
沈淮年的话还没说完,身后便冷不丁的传来声音。
我闻声看去,不禁有些局促。
“唐公子”我糯糯的回了一声。
唐羡之,退我婚书的唐羡之。
我实在不知道该摆个什么表情看着他,只好低着头默默喝水。
“啊!”我不由得轻呼一声。
沈淮年居然面无表情偷偷捏了一下我腰上的软肉,斯文败类!!!
“怎么了吗”唐羡之歪头看着我。
“阮阮比较爱闹”沈淮年低头看着我,笑容可掬。
我喝到嘴边的水一个惊吓,就被呛到了。
“咳咳咳”,我一边咳还不忘瞪了沈淮年一眼。
沈淮年笑弯了眼,伸手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后背,给我顺了顺气,这才好受些。
唐羡之圆溜溜的眼睛来来回回的打量着我俩“宁小姐最近过的……”
“过得不错,劳烦唐公子记挂了”唐羡之话还没说完便被沈淮年抢答了
我:……
还是接着喝水吧。
退婚也好,得了自由身,兄长暂时有沈淮年照顾,案子也有了新的进展,等破了案,一切又回到从前了。
过的,确实还不错。
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,我正想着,就被沈淮年单手拎起来了
“该走了”
我朝唐羡之点头示意,也跟着出了。
“你方才脸红什么”
沈淮年目不斜视,一边看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,一边同我讲话。
“谁脸红了,况且,你平白无故扭我做什么”
我在身后狠狠的踩着他的影子,很幼稚,也很解气。
“我看你是看到唐羡之乐昏了头,帮你醒醒神”
沈淮年回头瞥了我一眼,脚步走慢了些。
我一脚踩上了沈淮年的靴子。力气也是拿捏着的,谁知道沈淮年险些跳脚
“毒妇!”沈淮年憋红了脸,吐出来两个字。
“沈大人不会是怕疼吧?”我嬉笑着跑到沈淮年面前,看了看他的脸色。
沈淮年别扭的别过头,看着街道的墙。
“你有那么多刑具,居然还怕疼”
我像个好奇宝宝,在沈淮年身边蹭来蹭去,沈淮年来来回回的躲,我一次次的凑上去。
“阮阮”
沈淮年猛的停下来,我一个来不及,一头栽进他的怀里,硬挺的胸膛磕的我鼻梁微微发痛。
我抬头看向沈淮年,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。
沈淮年定定的看着我,深邃的眸子像个漩涡,稍有不慎,便是万丈深渊。
一阵微风吹过,卷起树上的一片叶子,转了几个圈稳稳地落在地上。
阳光透过少年的发丝,斑驳的照在脸上。
耳边有咚咚咚的心跳,我一时分不清是谁的,只感觉空气都焦灼了几分。
“我先走了”
没等我反应,沈淮年转身就走,脚步飞快,像是生怕我追上去问他刚刚要说什么。
我一抬头,牌匾上的大字晃了晃我的眼,不知不觉就到家了。
八
安抚了父母许久,方才让他们放下心来。
我倚在窗边,晚间的风带着丝凉意,可我的心里却乱的很。
“小姐,有人给您送来一封信”青鸾走进屋子递给我。
封口看着不大严谨,不像是身为大理寺卿的沈淮年的手笔。
我撕开封口,潦草的字迹,却让我瞳孔一震。
“明日午时,独自来西巷米铺,否则令兄难保”
后面一张纸,画着小梅的画像。
我明知不该去,可若不去,哥哥怕是难以洗刷冤屈。
手里的纸被我捏变了形,我心下也有了判断。
西巷的米铺,我辗转打听了许多人,才到了这个破败的地方,一方破破烂烂的房屋,简直不足以称为米铺,若不是挂着个牌坊,我都怀疑来错了地方。
偌大的院子,只有一个关着门的屋子,我径直走了过去。
单手扣了扣房门。
院子里的槐树上停着些乌鸦,呀呀的叫着,回荡在这小院里颇有些瘆人。
“进”
喑哑的声音,可我莫名生出一丝熟悉的感觉。
直到那人回了头,我才确定了想法。
带着个狐狸面具,但我无比确定他的身份。
“唐羡之”
我缓缓出口,不知何时,嗓子也像树上那乌鸦一样沙哑。
“阮阮信守承诺”
我怎么能不信守呢,我这一路走过来,跟着我的人少说也有三个。
唐羡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,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。
大风掠过,房门咣当一声关的严密。
我抿了抿唇,没有接话。
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,今日,应当是你我大婚之日”唐羡之没有介意我的沉默,自顾自的说起来。
“唐公子,我们已经退婚了”我稍微往后挪了挪脚,试图逃离他的视线区。
“那是我父亲退的婚!”
唐羡之一张俊脸因为怒吼显得有些扭曲,朝着我迈开大步,我一个躲闪不及,被扑在了地上。
“唐羡之!”
我惊慌地推开他,可男子的身量远比女子要重的多,我推搡半天,仍是丝毫未动。
“结发为夫妻啊阮阮”
唐羡之在我耳边哈气,挽起我的一缕碎发和他的绕在一起。
发根传来的微痛让我忍不住皱眉。
同是男子,沈淮年的靠近叫我心猿意马,唐羡之的靠近则让我避之不及。
“也都怪我,下手狠了些才叫婚事耽搁”
唐羡之狞笑着弓起身子,就这样羞耻的骑在了我的身上。
“你杀她们做什么”我耐心地将语气放的平和,手却悄无声息的摸上了腰间的佩刀。
“练练手而已,是她们不识抬举”
唐羡之语气淡然,好似那个分尸的残忍杀人犯不是他一般。
“但是你,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好生快活,我唐羡之到头来给别人做了嫁衣!”
唐羡之语气变得极快,一张脸也布满扭曲的神情,一双大手扯着我的头发,不停的撞地板。
“啊!!”
我尖叫一声,试图躲开,却又被狠狠的揪了回来。
一下,两下,三下……血流下来,我的视野也越发模糊,只隐隐约约看到唐羡之一个狰狞的轮廓,起初还会疼,渐渐的,感觉不到疼了,只听到咚咚咚的撞击声。
“宁阮,不能同生,就同死吧”
唐羡之举起一把刀朝我刺了过来。
信差送信慢了吗?沈淮年你再不来就真的见不到我了。
模糊中一个人影朝我扑了过来……
九
我自然是独身来的,但我在出府时派青鸾托信差将那封信递给了沈淮年。
在我晕倒前,是沈淮年扑上来的挡我的一瞬,那么怕疼的一个人,替我受伤了。
在我睁眼那一刻,我就能感受到,始终有一道灼热的目光注视着我的脸。
睁开眼,入目便是沈淮年带着些青茬的脸,瘦了,也憔悴了不少。
“阮阮你终于醒了,头还疼吗,感觉怎么样,有没有哪里不舒服,你别不说话,快来人,速传陈太医来”
沈淮年见我睁眼,没等我开口,就兴奋的摸摸这摸摸那,指腹上带着些薄茧外加他刻意收着力气,倒叫我有些发痒。
我轻轻摇了摇头。
“多久了”
我躺在床上,说话时太阳穴微胀,又传来了阵阵疼意,唇上微微的湿润,想来是给我喂水了。
“十七日零三个时辰了”
沈淮年摸了摸我的脸,眼尾泛着红。
太医授意又给我把了把脉,在沈淮年吃人似的目光中又捋了捋胡须,才缓缓开口“宁小姐并无大碍,只需好生休养些时日即可”
“阮阮,我去给你端粥”
听到这话沈淮年才松了一口气,仔仔细细看了看我,又急急的起身,临到门口,还踉跄的被绊了一下。
“事情解决了吗”
我勉强支起身子。
“三司会审,都招了,只是还没判下来”
旁边的的随从开口。
也正是从这随从口中,我才知道事情真正的来龙去脉。
唐羡之不举,他父亲也从未想过给他婚配,怕污了家族的名声。
唐羡之当然想过治疗,治一次,他便找一个姑娘,就这样,面对姑娘震惊和不屑的表情,案件就演变成了这个样子。
直到遇见我,一个刚刚入京根基不稳,父亲又是被亲手提拔上来的一个容易掌控的姑娘,他们才动了心思。
至于兄长,是沈淮年拜托他暂时入狱,蒙蔽唐羡之的一个手段而已,聪明如沈淮年,这样一个可以让我退婚的时机又怎么可能错过呢。
可千算万算,沈淮年没算到我胆子那么大,替我挡了那一刀,好在腰间的令牌替他挡了这致命的一击,但也足足让他躺了五天才能下床。
哥哥被放了出来,又陪着父亲母亲守了我许多时日,就在刚刚才去休息。
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伤口疼不疼,沈淮年便小跑着到了我身边“谁叫你乱动了,想动要叫我,你知道不知道你是病人,需要人照顾”
看着沈淮年急吼吼的模样,我到了嘴边的辩解又咽了回去,点了点头。
说着,沈淮年便端着碗到榻边,径直将粥一勺一勺喂给我,许是从未伺候过人,即便他将力气放到最轻,仍然杵的我嘴有些疼。
“我以前只在画本子上看到过一见钟情,看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谈,我以为我是不信的,可我自从见了你,我才信了,你躺着的时候,心如刀绞这个词形容我当真是贴切无比”
沈淮年顿了顿,直直的看着我,脸有些发红:“阮阮,我可以娶你吗”
天涯地角有穷时,只有相思无尽处。
……
窗外传来几声鸟啼,我猛的就想起那日沈淮年在榻上同我说的话。
“阮阮,我等不及了,我可以娶你吗”一样的话,一样的语气。
我从锦被中抽出手臂握住了沈淮年的手,微凉的手,紧张的都有些颤抖,却让我有说不上的满足感:“难道你还想不负责”
两只手十指紧扣,眼眸就这样互相凝望着。
入目无他人,四下皆是你。
直至多年之后,我二胎都生了,窝在沈淮年怀里看画本子时看到我同沈淮年的故事才知晓,不知不觉间,我们也成了一世一双人的美谈。
(全文完)
标题回顾:(完结)他将我抵在墙角,俯身说:“想救你兄长 除非你肯当我的外室”